一旦做了大哥的女人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除非你是佘爱珍。

1.

佘爱珍是广东人，出生在上海，父亲经商卖茶叶。在进入江湖，成为“76号大魔头”吴四宝的妻子以前，她是名副其实的上海小姐，养尊处优，读过富家孩子才读得起的女中，从小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。

那时候的江湖，流传着的是另一个大哥的女人的名字——林桂生。

林桂生是上海三大亨之一黄金荣的太太，严格说起来，黄金荣还是由林桂生带进江湖的。

19世纪末，林桂生从苏州来到上海，接手父亲开的妓馆。她胆子大，路子野，很快把这间小妓院经营成了花街老大，她也不只顾自己一家独大，还联合这条街上十位老板娘，结拜“十姐妹”，而她则成为远近闻名的“阿桂姐”。据说接管妓院生意那年，林桂生才18岁。

在自己的妓馆里，林桂生第一次遇到了作为警察的黄金荣。说是警察，其实是被租界警方“招安”的小混混，平时卧底在各路社会闲散人员中间，充当警方的“包打听”。一个志不在花街，一个不甘于巡捕房，野心勃勃的林桂生和黄金荣一拍即合，1900年，两人结婚。

婚后，林桂生卖掉妓馆，和黄金荣搬到“三不管”的十六铺，十六铺位于法租界与华界交汇处，龙蛇混杂，商业繁盛，林桂生瞄准这一便利，利用自己积累起来的人脉，帮助黄金荣在上海滩广收门徒。凭借着警察身份的便利，和夫妻俩逐渐建立的人脉，黄金荣黑白两道通吃，不到几年就成为上海滩响当当的青帮头目。

此时的林桂生，尽管不再是当初独当一面的“阿桂姐”，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，她才是黄金荣背后真正的上海“大佬”，帮丈夫操持帮派生意，贩卖鸦片、开设赌场、合伙开跑狗场……“大哥的女人”如林桂生，连黄金荣本人也得敬她三分，把家中的财政大权交给妻子打理。何况她还慧眼识人，亲手提携了一个年轻人，此人名叫杜月笙。

杜月笙、张啸林和黄金荣

可惜结婚第20个年头，大哥和大姐大的婚姻出现了危机，黄金荣看上唱戏的露兰春，硬要娶回家。林桂生也不吵也不闹，快刀斩乱麻，干脆跟黄金荣离了婚，离开时只要了5万块赡养费，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，上海滩再也听不到她的名字。

三年后，露兰春和颜料大王薛宝润的次子薛老二私奔，卷走了黄金荣不少钱财，和不少他的罪证。也是从这时起，黄金荣在青帮的威信大大降低，后来杜月笙上台，时代更迭，上海滩黑帮重新洗牌。据说黄金荣一度很后悔，想取得林桂生的原谅，还在花园里种下600棵桂花树，也再没有然后了。

2.

被林桂生一手提携的杜月笙，在上世纪20年代末逐渐取代黄金荣的位置，成为上海滩新一代青帮头目。据说林桂生跟黄金荣离婚隐居后，杜月笙特意为她安排了西摩路的一座老宅，她就在那里独自活到了104岁。

而杜月笙的第一段婚姻，也是林桂生帮忙张罗的。他的原配妻子沈月英，其母亲是林桂生的梳头姨娘，后由黄家做媒，沈月英在1915年嫁给杜月笙。

作为大哥的女人，沈月英却不比林桂生，她是一名旧式女子，生活简单低调，却一生没有生育。杜月笙的事业日渐红火以后，又纳了几房妾，最著名的当属名伶姚玉兰和孟小冬。作为原配的沈月英却越发神秘低调起来，后来又莫名传出她隐居深闺出轨表哥，惹杜月笙大怒，将她囚禁的传闻。

沈月英是否有出轨，没人能证明，但据说她染上了大烟瘾，或许是因为没有生育的打击，或许是丈夫的三心二意让她再也无所眷恋，整日靠着鸦片麻痹自己。

关于她的死，也有很多说法，有人说她死于1942年，也有人说杜月笙1949年去香港时携带一家老小，沈月英也在其中。但她究竟什么时候走的，是否善终，再也没人提起。唯一能确定的是，沈月英生前收养过一个儿子，取名杜维藩，安安静静长大，读过名校、留过学，后来去了台湾，从事经济研究。

3.

黄金荣发迹早期，与另一位青帮头目季云卿结为拜把兄弟，两人一时在上海滩呼风唤雨。佘爱珍一定熟悉林桂生，因为她就是通过季云卿进入江湖的。

中学时候，佘爱珍不爱上学，经常跟校外的混混厮混，后来跟一个吴姓少爷奉子成了婚，谁知婚后没几年儿子得病夭折，夫妻感情破裂，佘爱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吴家。

她胆子也大，在那个年代离婚就罢了，甚至连家也不回了，她懒得回家受闲言碎语，只身一人去赌场做了“摇缸女郎”。因为性格豪爽，为人周到，长得又漂亮，佘爱珍很快在赌场声名鹊起，还得到季云卿的夫人金宝师娘的赏识，收她做了干女儿。

在金宝师娘的牵线下，佘爱珍嫁给了季云卿的保镖兼司机吴四宝，据说是因为吴四宝曾经救过季云卿的命。

佘爱珍和吴四宝的结合，看似是两个黑帮儿女的“拉郎配”，两人都是二婚，而佘爱珍出生名门，吴四宝在进青帮以前，只是在跑马厅牵马的打工仔。佘爱珍也不在乎，据说吴四宝对她言听计从，胡兰成后来回忆说，吴四宝凡事总对门生说：“同师娘说去”。

在季云卿的介绍下，吴四宝进入著名的情报机关，号称“魔窟”的“76号”，很快成为上海滩的王牌打手。

而面对这个亡命之徒的丈夫，佘爱珍表现得也相当“社会”。1941年因为涉嫌抢劫黄金，也据说因为遭人陷害，吴四宝被捕入狱，为了让丈夫少吃点苦，佘爱珍四处奔波打点，请日本宪兵吃法国大餐，送烟、送酒、送糖。所以吴四宝的狱中生活比一般人好得多，还能用上“五洲固本肥皂”。

佘爱珍的传奇轶事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一件，也发生在这一年，春天，她到愚园路与极司非尔路路口的百乐门理发厅美发，在关卡检查时，因为保镖不愿交出手枪，佘爱珍与数十名租界巡捕发生冲突而引发枪战，司机和保镖均当场死亡，而佘爱珍本人则毫发未损。

作为大哥的女人，佘爱珍是真真“滚过刀板来的”人，但她大概比其他大哥的女人更幸运一些。

吴四宝这次入狱后，就再也没出来，第二年春天，吴四宝被毒死于狱中，然而报纸上却说他1月20日被押解到苏州。他的死至今成谜，却让佘爱珍在葬礼上最后一次为一个男人痛哭不已。胡兰成说自己第一次对佘爱珍动心，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在葬礼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。

这次痛哭后，佘爱珍似乎把自己的感情封锁起来了，抑或是她早就看透了所谓的男欢女爱，后来胡兰成追她到香港、日本，再到台湾，会撩如他，竟然也搞不定这个女人，哪怕后来他们结了婚，他还是明确地感觉到“她不了解我，亦从来没有看重过我，她这样对我无心……”，但也舍不得离开，只好自我安慰“但是后来我心境平和了，觉得夫妇姻缘只是无心的会意一笑，这原来也非常好。”

人们都骂胡兰成的负心，却不会有人介意佘爱珍的冷漠，她活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，存在在每个大哥和想成为大哥的女人们心中。

1981年胡兰成病逝于日本东京，临死前他对佘爱珍说了最后一句话“从此之后，你冷清了。”

做大哥的女人，轰轰烈烈惯了，孤独地老去，也不失为另一种人生体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