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脚医生刘传方给村人瞧了一辈子病从未失过手，临了却马失前蹄，险些酿成人命。

村代销店刘结巴在城里做生意的儿子儿媳抱着孙子回来过年，半夜里孙子咳嗽不止，就敲开诊所的门，把刘传方从床上叫了起来。刘传方皱着眉头，问了问症状，拿起听诊器，搁在前胸后背上听了听，又翻开孩子的眼皮瞅了瞅说：“没事，夜里没盖严着了凉，有点肺炎，打一针青霉素就好了！”

刘传方一边配药，一边和结巴拉着话，瞅着结巴儿媳妇怀里的小家伙说：“你瞧这碎人长得多赢人，口阔鼻直的，将来一定出落得一表人才，走南撂北吃四方呢！”又问结巴的儿子广钱在城里生意做得可好。结巴瞅着刘传方说：“他医生伯，我瞅你咋瘦的厉害呢？”刘传方说：“没事。”说着话，示意广钱媳妇把小家伙抱过来，一只手拿针，一只手捏着药棉，用指头蛋在小家伙的屁股上轻轻地摁着，哄唆道：“乖乖，不疼不疼，滋啦一下就好了，爷爷给你寻糖吃！”趁小家伙不注意，他快速地将针头扎入，捏着小家伙屁股上的肌肉慢慢注入。小家伙哇地一下刚哭出声，针头已拔了出来。

突然，小家伙抽搐着，小脸苍白直打摆子，有点出不来气，脚蹬了几下，眼皮朝上翻着，渐渐失去意识。结巴的儿子广钱和媳妇当时就吓傻了，立在那不知所措。结巴也牙匡哆嗦着说不出话来。

刘传方心里咯噔一下，倒吸一口凉气。他很快意识到犯了大错，一时疏忽只顾了说话，忘做皮试了。广钱媳妇抱着小家伙吓得哭出了声：“宝宝，你可别吓唬妈妈呀！”“别怕，是过敏。”刘传方不慌不忙地把孩子接过来，平放在床上，用一根细针冷静地刺扎着人中，小家伙悸动着意识有点恢复过来。他又皮下注射了一针肾上腺素，过了一会小家伙就睁开眼骨碌骨碌瞅着大人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刘传方松了口气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，掏出手帕揩着额头上渗出的汗，一个劲地道歉：“都怪我，忘给孩子做皮试了！”“你会不会看病呀！”广钱媳妇紧紧抱着孩子，气恼地瞪着刘传方。“都是我的错……”刘传方双手微微颤抖着。

结巴磕磕绊绊道：“这孩子，咋、咋跟你伯说话呢，你、你医生伯给一村人瞧、瞧了一辈子病咧！”广钱盯着刘传方问：“孩子该不会留下啥后遗症吧？”刘传方忙摆着手道：“不会，不会的。”

广钱媳妇抱着孩子回到屋里孩子就不咳嗽了，坐在炕上咯咯咯笑着玩 “不倒翁”。广钱媳妇说：“我心里还是不塌实，万一孩子将来有个后遗症咋办？”广钱说：“大，你明天去叫他给咱立个字据！”结巴有点为难：“你医生伯都说了，不会的。”“那是他想把自己的责任摘清。我问你，他有医师执业证么？”结巴说：“这、这个我不懂，我就、就知道他给一村人瞧、瞧了这么多、多年病，都、都没出过事。也、也就这次麻绳从细处断、断了。”广钱说：“这不还是出事了么，咱得从最坏处打算，让他给咱写个东西，甭到时翻脸不认账！”

结巴说：“你、你医生伯是个好、好人。咱一村人都吃过他的药，打、打过他的针。那一、一年，你发烧，直、直翻白眼，你、你妈吓得都软瘫了，以、以为没救了，还、还是你医生伯救、救了你。他知、知道咱家没钱，药、药钱都自己垫、垫了，没、没问咱要一分钱。不、不信问你、你妈！”结巴老婆使劲点着头。 “那是两码事。” 广钱说：“不能说他救过我，我就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。”

第二天，广钱拉着结巴来找刘传方立字据，刘传方说：“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呀，只怕立了字据也是放空炮呀！”“你不立是吧？”广钱翻脸道：“那你就等着，我不信还拿你没办法了！”

广钱和媳妇回到城里就把刘传方起诉到法院了，法院的人和律师来找刘传方取证了解情况，做了笔录，让他签上字就走了。结巴和老婆劝儿子别告了，广钱说：“这事和你们没关系，你们别掺和！”

村人都知道结巴的儿子广钱把刘传方告到了法院，没人知道刘传方给人瞧了一辈子病，自己却得了不治之症，整宿整宿疼得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，几天下来人就瘦成了一根麻杆。

刘传方接到法院传票，蹒跚着走出村子的时候，一村人立在村头上，望着他瘦成一把骨头，一阵风就能刮倒的背影，呜呜地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