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年,100多万张照片,成为“世界工厂”东莞的“另类”档案 “打工人”用相机记录打工人的追梦青春 20年前一开始学习摄影,占有兵就将镜头对准了和自己一样的打工群体。从农民工转型成为专职摄影师,他的视角始终不曾改变。 100多万张照片,他的镜头记录下20年来东莞这个“世界工厂”打工人的境况之变,也记录了以东莞为代表的中国制造业的跃进。 将相机对准他熟悉的兄弟姐妹群体 别的可以不拿,但必须背上自己掉了漆的相机,这是占有兵出门前的“标配”。 走在东莞市长安镇的街上,今年47岁的占有兵脚步匆匆,却依然透过镜头对这个生活了20年的城市进行着好奇的观察。 “老乡,怎么不打烧饼了?”一边打着招呼,一边对着路边正在休息的烧饼摊摊主“咔咔”拍上两张。一对情侣骑着电动车驶过,“咔咔”两张。一个妈妈推着婴儿车走过,“咔咔”又是两张。他甚至不用看取景框,托在手上,拍照速度和他的健步如飞一样让人目不暇接。 20年里,他拍下了100多万张照片。他的镜头里,除了街头的普通人,记录最多的,是东莞这个“世界工厂”里无数的打工者。 1995年,退伍的占有兵从湖北老家来到广东打工。同村打工的人,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,三五年后就给家里盖上了新房子。南下的火车上,占有兵对打工充满了期待。走出广州火车站,占有兵汇入如潮的人流中。和大量流向珠三角的农民工一样,他渴望着“闯世界赚大钱”。 但是,很快他发现,在这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地方,尽管电线杆上、招工栏里贴满了招工广告,但“新手”想找到一份工作并不容易。招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熟手,极少招普通工人,就算招普工,也只要25岁以下的女性。“满大街都是找工作的人,老板只管挑最好的人用、挑最听话的人用、挑最廉价的人用。”占有兵说。 他的第一份工作,就是靠体力从千军万马中“杀”出重围得到的。 “深圳一家酒店招5个保安,结果呼啦啦来了快100号人,把停车场都站满了。”占有兵记得,当时面试考的第一个项目是做俯卧撑,保安队长数到“30”的时候,他偷偷抬眼看去,场上剩下的不到20个人,数到“50”时只有9个人了。 刚退伍的占有兵一口气做了102个俯卧撑,坚持到了最后,成功被录取。几个月后,他成功跳槽去了另一家酒店,工资翻了将近一番。 随后几年间,他又多次跳槽,玩具厂、五金电镀厂、电子厂……干过保安,做过人事,工作不断变动,有的是被老板炒鱿鱼,有的是自己炒了老板的鱿鱼。“感觉自己完全就是随波逐流的浮萍,失业、找工作、保饭碗,脑子里全都是为生存而战。”占有兵说,农民工的生活动荡起伏,有时想在一个工厂安顿下来,但是会因为订单变化被解雇;有时候刚刚找到工作,却想为了更高的工资跳槽。 “我们都是在生产线上干活的农民工,就想挣点钱回家盖房子、结婚、生孩子。”不安全感,充斥着占有兵和千千万万农民工的内心。 2000年,占有兵跳槽到了长安镇的一家电子厂,成为一名保安主管。也是在这里,他接触了摄影。最初只是帮助工厂内刊的编辑拍照,却因此和照相较上了劲。他买了一台二手相机,自学摄影技巧。 一开始,他拍照片是为了带给老家的家人,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。慢慢地,他开始发现,这记录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。 一张张照片抚慰了占有兵不安的内心。“我是一个农民,但不会种地、不会耕田,只是长年累月地在工业区打工。我熟悉工业区,熟悉工友们的日常生活。拍照的时候,心里会觉得踏实,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。” 自然而然地,他把相机对准了自己身边最熟悉的打工群体。 “世界工厂”和流水线上的青春 流水线上的女工、集体食堂堆放的碗筷、亮起灯的宿舍、路边谈恋爱的年轻人、废弃的工厂大门……20年来,一代又一代打工群体和他们的生活,都被占有兵的镜头真实地记录下来。 中国制造闻名全球。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后最早发展的地区之一,东莞靠“三来一补”起家,加工制造业得到快速发展。几十年间,林立的厂房代替了稻田和香蕉林,无数产品从这里流向世界各地。人们曾用“东莞塞车,世界缺货”来描述其“世界工厂”的重要地位。 波澜壮阔的时代变迁在这片土地上发生,这背后,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务工者日复一日的打拼。他们是支撑中国制造的重要力量,但也是最默默无闻的“平凡英雄”。 “以前大家关注到打工者,往往是因为一些报道中的极端个体事件,但是很少关注他们的普通生活。我要记录他们的真实生活给大家看,修正大家对打工者的偏见。”占有兵说,自己也是打工群体中的一员。他从观察者的角度观察的,也是自己的生活。 工业区里的每家工厂几乎都是一个封闭大院,里面车间、仓库、宿舍、食堂、杂货店应有尽有。车间、食堂、宿舍的三点一线,是打工者的生活常态。上班时间,厂房外面空空如也,到了用餐时间和下班后,这里又变得人声鼎沸。广东话、湖南话、四川话、河南话此起彼伏。三五个老乡、两三个同事,一起约着到小吃店填肚皮。三块钱的炒粉、一块钱的包子都能让劳累的身体得到慰藉。 (记者 邓瑞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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